失落的村庄——作者:朱可铮 
发布日期: 2017-10-10 来源: 邓州市文广新局

失落的村庄

作者:朱可铮

 

我一直以为这座城市原本就是一个村庄,男耕女织、阡陌田野、小桥流水、低房瓦屋,现在想起来,它应该是一幅画,也许可以追溯到更远的年代,但它的确是一幅有关村庄的图画。

在一个初冬的午后,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,脑海里搜索有关村庄的图画,就象周庄,一直是飘浮于梦里的村庄。带有檐角的房舍,错落有致,又不十分密集,隔河对话的邻居,露出半个身子映在水里。画家画了周庄,很有名气,但它就是一幅画,躲在梦里,偶尔会见上一面。

城市还在迅速长高、长大,浮尘已经在空气中透出了它辛辣。摩天大楼,机器的轰鸣,疾驶的车辆,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过往不及,我们只好抬起头,仰望天空的蓝,那朵云是图画中的云,没有似毫的苍老痕迹,尽管现代文明的胶质将村庄覆盖了一层又一层,可是,那片云是透明的,微微有些泛白。

我想起了邻居家的那个翩翩少年正读高三,他在翻越学校两米高的院墙时轰然摔下,颈椎56节出了大问题,导致下肢瘫痪。此时,他平躺在他睡了很久的小屋里,羞于见人。他目光呆滞,自言自语地说,我为什么要翻那么低矮的院墙呢?

大地原本辽阔,没有遮拦,人类的发展和进步却需要约束,约束判决了他的青春,葬送了一个翩翩美少年的后半生。唏嘘。于是这个少年的许多感念是从疼痛开始。随着岁月的流逝,时间会抚平他疼痛的感念,但那一闪而过的绝望,就像一滴水,滴在了大海里,没有波澜也没有声音。而另一种记忆,或许最初并不在意,但突然有一天,它会清晰地拨开那根神经,让你记着它,正如那堵两米高的矮墙,永远横亘在少年的心灵深处。

而我记忆里的一个村庄,一直在某个角落里矗立着,等待着我去探望它。天异常地冷,我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,村外汩汩流淌的河水被填平了,上面是水泥楼房,圆形碾盘连同麦场,已不复存在,我以为走错了方向,一个在记忆里无法转移的特定参照物,就这样消失在那个寒冷的冬季里。村里很多树木也不见了,楼房与楼房之间除了空旷还是空旷,生硬地对峙着。倒是与城里一模一样的小广告,密集地贴在每堵结实的墙上,这是村庄与城市的最佳接轨。

那三间紧挨着舅舅家老宅的小学教室,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,它彻底消失了,消失得很干净。那个拖着鼻涕、手里端着蓝黑墨水瓶油灯的男孩,却一直在记忆的村庄里,无法消褪。土坯砌成的泥凳、泥桌,一块严重脱落的黑板,十几个娃娃集中趴在黑板前,有两只墨水瓶做的油灯,被其中一个拖着鼻涕的男孩当宝贝似的用手捂着,老师拖着长音读书时,他在把玩手里的墨水瓶,结果,他被罚站在外,手里依然端着墨水瓶油灯。舅舅说,他认识那娃,是十几里地外的一个庄上的。他端着墨水瓶的样子很好看,黑亮的眸子一直象闪耀的星星。中午,他要走十几里的路赶回去吃饭,村庄的路其实全是地埂,崎岖不平,他走得很轻松,男孩子丝毫不用担心红绿灯,不用担心刺耳的喇叭声,不用担心酗酒司机的横冲直撞,更不用担心在拥挤的城市里无立足之地……

男孩子手持油灯,在广袤无垠的大地村庄里穿梭。或许,他紧攥着墨水瓶油灯和土灶上摆放的饭碗,使他欢快地撒腿飞奔。他的村庄具有周庄般的恬静,没有高楼威逼下的那种恐慌、无助和自卑。

此刻,我想起了站在走廊里的儿子。

儿子的鼻梁上架起一副小眼镜,为此我痛苦了很久,那层玻璃片终归是遮挡了儿子的俊朗,同时,也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距离。儿子要读书,要读很多书,并且是所谓有用的那些书,是要在他今后人生道路上注定前途命运的书。好在儿子并没有感受到苦,他只是说,玩的时间太少、太少,他在和城市赛跑,也许他的阳光生活就是打会儿篮球,和玩伴小耍一下。每当他背着沉重的大书包,走进校园的那一刻,我却有种莫名的心酸。尽管儿子的成绩不太好,在排座位时,他都必须要站到走廊的尽头,在别人挑选完位置以后,他才能行使他的权力,所以儿子一直在教室后面坐着,闹得我在评定一个少年是否优秀时便会脱口而出:他在教室后面吗?儿子依旧是一脸的阳光,他不去设想他的未来,他的现实理想是玩一会儿篮球。他的速度和悟性都有点偏慢,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对他来说有些模糊和陌生。

村庄。村庄。村庄。我清晰地听到了城市汽车的鸣笛声。城市淹没了村庄,村庄远去了。或许,那个记忆村庄里的男孩现在就穿梭于城市的高楼之间。周庄的双桥被村庄的月光抚摸得无比端庄秀丽,不一会儿,它就漂浮在梦之上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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